普通辣鸡

千灯万盏,我却只有一个月亮。

 

【楼诚AU向】无题

脑子抽风就突然想写一个阿诚不爱明楼的故事,在这个设定里阿诚没有爱过明楼,明楼至始至终就单恋。【好吧其实我写着写着我就不知道这个阿诚爱没爱过明楼了,一口气写了这么多我也不想仔细去想了_(:з」∠)_】

因为我一直坚信楼诚两个是大写加粗的双箭头,所以这篇就是个AU向的。我纯粹就是蛋疼脑洞开大了放着吸引力不写写了五个小时这玩意儿= =

AU向,OOC,不要太在意细节。不喜勿掐!!!

以下:


法国的秋天很短,大约两个月就过去了,跟上海总是飘着绵绵细雨的深秋不一样,巴黎的的秋天雨下的痛快些,下完了天就很蓝,有大块白色的云缓缓的从东到西。

天气好的时候明楼会在住所附近的一家露天咖啡馆多坐一会儿,他总是来,老板也认得他就老是会弄点小蛋糕啊饼干之类的赠品送他,作为回报每次老板家的小女儿对着数学作业犯愁的时候他就会指点指点,笑眯眯的,十分温和。

好像他一直都这样,学校里的学生也最喜欢他上的经济学课程,他讲话不紧不慢,也没什么法国各地让人费解的口音。曾经有留学过来的其他学生问他为什么法语讲的这样好,他就笑笑说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就来过这里。

那时他二十多岁,每天早上从塞纳河的这头穿到那头去上课,高大又挺拔,眉眼英气十足,穿着风衣站在那里的时候总有姑娘朝他飞吻。

他那时候年轻,有小姑娘过来搭讪他虽然不会真的跟人家有牵扯,但是总是有点虚荣心的,面上不显什么,回过头来的时候老是想显摆一下给总是跟在他身后的青年看。

“啊?大哥要什么东西吗?”有着圆圆的鹿眼的青年有点愣头愣脑的看着他,也总是不知道他到底在嘚瑟什么。

媚眼抛给瞎子看。他摇头叹气,继续认认真真的切手里的青菜。

他今年五十四了,人说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他本身就比同龄的人要老成一些,加上早些年参加的工作太耗费心神,到了这个岁数,好像比别人过了六十还苍老些。

这苍老说的是心里,表面上明教授虽然两鬓已有了银丝,但是精神头还是挺好的,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有课的时候去上课,没课的时候伏案写写文章,或者在花园里浇浇花,去咖啡馆坐坐,老板家的几个孩子都很活泼,他有时候见了也觉得心里很高兴。

他其实很喜欢小孩子,十几岁的时候就这样,他觉得孩子们都很干净,纯然的天真是很珍贵的东西,他每次看到眼睛晶亮的孩子抬头看他冲他笑的时候就觉得好像能被治愈一些伤口。

所以他十六岁第一次把阿诚救回家的时候非常的愤怒,甚至把从来说一不二的大姐都吓了一跳,他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将桂姨赶出了明家,然后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收养在了身边。

他自己那时候也未完全长成,但是每次看到阿诚写满了信赖和崇拜的眼睛,他都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明镜也没有想到,明楼真的一点一点把阿诚养起来了,教导他一切明楼自己的东西,引着他去看这个世界,倾其所有,好像把自己的灵魂扯下来一半塞进了另一个生命里。

他把自己的学识,自己受过的教养,自己能给的温暖都给了那个孩子,在那个孩子第一次长大了也可以反过来温暖他的时候,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知道他已经没办法离开他了。

很糟糕,很痛苦。

可他没有办法。



索邦大学附近有一整个花园区是给这里的教授级别的老师们提供的住所,明楼就拥有其中小小的一座院落。住在这里蛮好的,邻居都是学者教授,安安静静的,有时候无聊了还能跟邻居家的物理系教授切磋一下种花的技术。

他每个月十二号的时候都会固定去塞纳河对岸的塞尔街,风雨无阻,前年冬天下大雪他也要去,结果在路上滑了一跤,脚踝扭伤肿了一个星期,在家躺了一个半月才好。

那次他跌的真的有点重,早年受过的伤好像一起回来找他了,请了护工也只有白天才过来,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就觉得通体上下从内到外都在痛。

好像哪里都比受伤的脚踝痛,又好像其实只是脚踝在痛。

他跟自己说,不知道在执着什么,这么多年放不下吗?放下了就不用去了。

然后等脚好了第二个月他就又乘了半个小时的车到了那里,一如既往。

 



他二十二岁的时候被大姐行了一顿家法,身上的白衬衫都叫血染红了。明镜气的浑身颤抖要他认错,他就只跪着一言不发,他越是不说话,明镜就打的越狠,后来明镜自己的眼眶红透了,明楼才张嘴服了一句软。

明镜叫人把那件血衣拿出去丢给在外面的汪家小姐,小祠堂的门一开,一直跪在祠堂门口的阿诚连滚带爬的冲到明楼身边,明镜那时话也说不动也是气的狠了,说了一句要他跪到清醒为止就回了房。

明楼迷迷糊糊的,皮鞭打在身上是真的痛,他跪在蒲团上摇摇欲坠,只感觉身边有一只手犹犹豫豫的搀扶着他,他一扭头,就看见阿诚跪在他身边,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一串又一串的泪不停的往外涌。

从他把这孩子接回家来就几乎没见他哭过,仅有的几次也就是掉了几滴泪就憋回去了,明楼要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就记得牢牢的,哭也不让明楼看见。

但他这次好像忘了这回事儿,他甚至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哭,连半句哭声也没发出,就只是拿又细又瘦的手指徒劳的在明楼胳膊上仅有的那一块没有伤的地方抓着,抓的紧紧的。

明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幅惨样让阿诚想起了他小时候被打的情景,他一直想让阿诚把那些黑暗的过去忘掉,一点儿也不想这孩子被从前的伤痛在回忆里再次伤害他。他就轻轻的笑,哑着嗓子安慰他,他想抬手摸摸阿诚的头发,可是手实在是抬不起来,就挪过去把下巴轻轻在他头发上蹭了蹭,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等他醒来,明镜就把他的行李收拾了收拾,连同阿诚一起打包丢到了法国。

那年他二十二岁,阿诚十六岁。

 

塞尔街上有一家面包店,他们家卖的法式长棍面包曾经一度是明楼跟明诚家里的主食,尤其是在两人都忙的没空做饭的时候,这里的面包实惠又好吃,关键是离家近,每次阿诚出去扔个垃圾买份报纸,回来就能抱着一纸袋子刚出炉的面包,明楼早上起来一睁眼就能闻到甜甜的香气。

他们在塞尔街租的小公寓是个两室一厅,面积不大,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十年。

他们要回国之前,明楼悄悄把这栋房子买了下来。他其实不知道在德军马上打过来的情况下这栋房子买了到底能不能留住,但是他还是买了,他只是想一直留着那把钥匙。

他真的一直留着那把钥匙。

 


抗战胜利后,他终于也卸下了重担,明台也终于能回上海一趟,虽然还只能是悄悄的,但是一别多年,上次见面时在让人伤断肠的火车站。

明台回来不仅仅是探亲,还帮着明楼一起把家里最后一件大事办了:阿诚和金小姐的婚事。

金小姐是明镜生前就为阿诚相中的未来妻子,阿诚本来是为了完成明镜的遗愿就去见了,一见之下发现这位金小姐的确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一来二去就真的产生了感情。

明楼就微笑着跟阿诚许诺,等战争胜利,就给两个人办婚礼。

战争胜利了,他只歇了半个月,就开始每天下班到处跑着忙活起来了,晚上为了设计一款好看的请帖画到半夜两点。

日子,席面,礼服,伴郎是他自己伴娘由金小姐那边决定,举办仪式的地点,装饰,到后来连喜宴上的桌布碗碟他都要设计好的,明台就取笑他说要是有这劲头能给自己办一场婚宴,恐怕现在孩子都比明念高了。

明念是明台的孩子,那年三岁。

阿诚也说明楼是小题大作,哪有那么麻烦的,就是个样子就好了,关起门来还是自己家里过日子,没什么用。

明楼就给他一个暴栗,说你小子,你不在意,人家金小姐在意啊。

其实明楼连金小姐的样子都没记住,他这辈子别的不说,就只想给这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最好的,婚礼尤其是,结婚是一个人最幸福的时刻,怎么能够不完美呢?

婚礼前一天,明家三兄弟一起喝酒,喝了一瓶又一瓶,白酒红酒一起上,到后来仨人就那么横七竖八的躺在客厅的地毯上,笑僵了的脸上带着泪水,从楼梯上面窗户打进来的月亮和钢琴上大姐的照片一起温柔的看着他们。

月光那么温柔,那么亮,明楼睡着睡着就突然醒了,一入眼帘的就是那银色的月光。他慢慢坐起来,怔怔的看着月亮,又看着月亮下面阿诚睡着的侧脸,这几个月刻意被他遗忘的难过一起涌了上来,让他差点窒息。

人人都知道明家有个精明能干的样子阿诚,青年一表人才万里挑一,英俊挺拔的像一节青竹,笑起来的时候却又十分可爱。对明家和明长官忠心耿耿,是个再好不过的人。

但是只有明楼知道他的阿诚从小的就不喜欢吃姜,知道他喜欢光着脚丫子在地板上走来走去,知道他画画的时候喜欢更鲜亮的色彩而不是写实的画风,知道他冬天的时候右手第二个指节总会有一个小小的陈年冻疮,知道他害羞的时候总是耳朵比脸颊还红,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酒窝有多可爱,知道他哭的时候明亮的眼睛有多动人。

他的阿诚是他从小一手养起来的,他教会了他一切,然后在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情况下把自己所有的爱也递了出去,亲情,爱情,掺杂在一起,他分不清,却知道这些感情是他一辈子最浓烈的色彩,没有了,就没有了。

“大哥?你还没睡吗?”阿诚迷迷糊糊的醒了,他嘴里含含糊糊的,一只手还握着一个空了的酒瓶子,另一只手抓啊抓的攥住了明楼的衣角。

明楼看着他,觉得心好像真的一滴滴在滴血,他的青年明天就要结婚了,以后就......真的不会再属于他了。

没有人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明楼,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他想。

他痴痴的看着阿诚,鬼使神差的开口了:“阿诚,你跟大哥走好不好?”

阿诚半睁着眼,嘴上应着:“好啊......大哥要去哪?”

明楼笑了:“去法国,塞尔街的房子我还留着钥匙,你要是不喜欢那里觉得吵,咱们就找个僻静点的地方,买个带花园的房子,还可以种点你喜欢的花。”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醒了一个梦。

阿诚仿佛也想起了在法国的轻狂年少,也轻轻笑了起来,他偏头看明楼:“塞尔街就挺好的......楼下那家面包馆的舒芙蕾我最喜欢.....”

明楼笑的更开心了,没有什么梦比他描绘的场景更美好了,他还记得年少时候的阿诚一手提着装着饼干的纸袋满面笑容的推开家门的样子,他会轻快的跟明楼道早安,然后就进厨房折腾一会儿,牛奶和饼干的香气就会慢慢充斥整个房间。

阿诚哼哼了两声:“塞纳河的夕阳最美了.....云珠还没出过国,不过她肯定也会喜欢那里的.....”

明楼的手僵住了。

阿诚还在低低的叙述他梦想的未来:“我想要一个女儿.....肯定长得很像云珠......到时候就送她去学跳舞,学画画,还要学做菜,老了孝顺我们也要孝顺大哥......”

“客厅里要放一对青花瓷瓶”

“养一盆白色雏菊”

“瓦格纳的黑胶碟”

“雨伞要一把格子的一把黑的”

他讲着讲着,感觉那些喜欢的东西就在眼前一样,就越说越开心,可是他好困,眼皮越来越沉,大哥为什么不说话了呢?他努力想撑开眼睛看一眼,却实在力不从心,朦朦胧胧间,他好像看到大哥眼睛里有晶莹的眼泪掉出来,可是怎么会呢?大哥为什么哭呢?

战争结束啦,以后的生活充满了希望,我们再也不用带着伪装生活了,大哥才不会哭呢。

 

明楼给阿诚放了一个月的假,然后自己就趁着这一个月把政府和党内的职务交接完毕了,老上级再三挽留之后也体恤他这样的卧底间谍活的辛苦,上下通了关系。一个月后,他拿着去法国的机票跟老上级告了别。

他没告诉阿诚他要去法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他后来觉得自己活了这三十多年,事事都要理智都要个明白,都到这种时候了,不去想的那么明白反而能好受一些,他又何苦自己逼自己呢。

走的那天是明台来送的他,他对这个曾经家里最受宠的幺弟抱了抱,看着已经会叫伯伯的明念他想大姐泉下有知应该能听欣慰,就不自觉微笑了起来。

明台看着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眼泪哗啦啦的顺着脸颊流下来。

“瞧你,都多大了还哭,大哥又不打你。”

明台用力摇摇头,带着哭腔:“大哥,我知道.....大哥,我知道!大哥,我求你在法国找个伴儿,你一个人大哥......我一想你一个人我就受不了!”

明楼眨了眨眼睛,他知道明台知道什么了,他笑笑,点点头:“好。”

明台还在哭,飞机却要起飞了,明楼最后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微笑

“照顾好家里,跟你阿诚哥互相帮着点,遇事不要太冲动了,别哭了,这里是我的家,我还会回来的。”

飞机直冲云霄,明台在地上渐渐缩小成一个点不见了,明楼在座位上看着窗外,觉得很平静。

 


他之后的日子真的过的很平静,他回到了塞尔街的公寓,很幸运的,那里并没有受到多大的灾难,房间里的一切都停留在他们多年前离开时候的样子,连阿诚最后喝完咖啡没有洗掉的杯子都依旧放在他最喜欢坐的那一边沙发旁的茶几上。塞尔街上的面包店也依旧开着,那里的舒芙蕾依旧很好吃,只是这次他会多买一件自己最中意的布列塔尼。

他每天重复自己枯燥有规律的生活,在那间有着他十年美好回忆的房子里,他不管干什么都能感觉他心里的那个人在他身边,喝水,做饭,熨报纸,煮咖啡。

他闭上眼,感觉伤口在渐渐愈合。

天气好的时候他会坐在书桌前写信,通常会写两份,一份是寄回去给明台的,还有一份是写给阿诚的,多半都收在抽屉的铁盒里,他跟阿诚的联系并不多,写信也是些无关痛痒的内容。

最少有一年的时间阿诚一封信都没有回,明台来信说是阿诚生气了,明楼猜阿诚肯定又生气又委屈又迷惑,相隔万里,他也没办法再安慰他跟他讲道理了,就只能随他去吧。

的确,时间长了就好了,后来有一天他在明台给他的回信里发现了一张纸条,是阿诚写给他的关心和问候。

他拿着那张纸看了又看,明明只有几行字,他几乎看了一整个晚上。

再后来他知道国内发生了内战,但明台和阿诚当时都后方斗争和生活,通信断了三年,直到建国之后。

阿诚和金小姐在建国后第二年有了第一个孩子,果然是个女儿,阿诚在信里坚持要明楼给孩子取名字,明楼把带来的字典来回翻了三遍,最后定了个熙字,意为太阳,充满希望。

信寄出去后过了两个月,阿诚回了一封信,里面附了一张照片,是一个笑的分外开心的婴儿,照片背后用蓝色钢笔端端正正的写着一个名字:“明熙”

明楼就笑笑,眉眼尽展,看起来非常开心。

明楼年轻时候是多少小姑娘的梦中情人,岁月在他身上更多的是增添了成熟的魅力,他在索邦大学教书,又一个人生活,也有人给他写情书向他表白,男女都有,但他都婉拒了。

他记着走的时候明台跟他说的话,他觉得他不是故意不找伴儿想就这么苦情的想着某个人一辈子,他只是没什么感觉,一个人对着另一个人生活,要是没什么感觉,时间长了对着一个鲜活的人也跟对着一块木头没什么区别,不是很可怕吗?

于是日子就这样继续,有一天傍晚,他沿着塞纳河边散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人,那个青年长着一对像鹿一眼的眼睛,圆圆的,看起来那么有朝气,长长的手指抓着一袋子苹果,因为觉得撞到了他而不好意思最后从袋子里抓了两个苹果塞到了他的手里。

青年叫弗兰克,是塞纳河畔一家书店的店员,大好年华二十七岁。

他经常会在塞纳河畔散步,就经常能遇上这位弗兰克先生,这个年轻的先生虽然还不过三十,但是读的书品味与明楼挺一致,于是两人聊起天来倒也相投。

一起出去吃了几次饭之后,弗兰克先生同明楼表白,明楼沉默了一会儿,就同意了。

弗兰克是个挺活泼的人,喜欢出门,喜欢郊游,喜欢聊天,跟他在一起明楼觉得自己好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突然又被打了一针延时剂,每天都被拉着出去。去顶级的餐馆花光这个月的薪水,去另一个城市的旧书铺里买了一堆书然后在回来的路上碰到大雨,然后对着被水浸湿的书哈哈大笑,去城市的另一头郊游,在草地上舒服的睡一觉。

也会上床,欲望驱使,他此前也没有跟哪个男人做过这样的事,所以就觉得好像没什么像书中所说的极乐,他本来的确欲望淡薄,又过了这些年的独身生活,而且他觉得看弗兰克的反应好像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有个伴儿生活是会多些滋味。他在信里跟明台说,就是恐怕真的不可能有个孩子了,还好你跟阿诚已经有了孩子,为明家传宗接代了。

传宗接代的任务明台和阿诚都完成的挺好的,明台现在有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儿,相差了四岁。阿诚的妻子又怀孕了,明台猜这胎会是个男孩。

男孩挺好,明楼心想,他连金小姐的脸都没记清楚,明熙的长相他是想不出来了,男孩儿若是长得像阿诚,恐怕没有人比明楼更知道那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了。

又一转念,不知道这第二个孩子阿诚会不会又要他来给取名字,想想上次给明熙取名字时候费的力气,他摇摇头,到书房把那本字典从书架上拿了下来。

事实证明即使不管过多久,明楼对事情的预知还是有用的,七个月后金小姐产下了一个男孩,阿诚果然又写信来索要名字,明楼这次把早就选好的字拿出来往信封里一塞,轻飘飘的就寄出去了。

不知道男孩儿是不是会长得像阿诚,他坐在书桌前想,不过反正阿诚会寄照片过来。

在阿诚寄到下封信之前,弗兰克先生离开了。

有着小鹿眼睛和好看手指的弗兰克先生走的时候给了明楼一个充满怜惜的吻,他抚摸着明楼的脸说第一次见到你时我觉你是一本写满了故事的书,我在读的过程中就爱上了你,其实和你在一起生活很开心。

“那为什么不继续了呢?”明楼问

弗兰克笑一笑,又垂下头吻了吻明楼的额头:“因为我发现你这本书里,字里行间都是另一个人的名字啊。”

然后他就离开了。

他离开了一周以后,阿诚的回信寄到了,还有孩子的照片。

他看着那张照片,孩子的确如他所料长得像阿诚,那双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笑起来有酒窝,长大后肯定比阿诚还要好看。

他又看向门口,想起了弗兰克,他每次想起弗兰克,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弗兰克那双鹿眼,而现在,弗兰克的鹿眼跟照片上孩子的眼睛重合了,最后变成了另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总是充满信赖,又明亮又灵气,笑起来的时候好像天上的星星落在里面。

他怔怔的坐着。

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可以忘怀,他以为他现在是开始了另一种新生活,他以为他有了新的爱人已经不再想念那双眼睛。

他看看周围,阿诚盘着腿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看书,阿诚穿过客厅手里拿着一本《物种起源》,阿诚坐在餐桌前一口舒芙蕾配一口牛奶,嘴里塞得鼓鼓的,阿诚嘴里含着牙刷睡眼惺忪的站在洗手间,阿诚在厨房对着烤箱一本正经的较劲,阿诚站在书房的画架前画画,阿诚一屁股坐在书桌前低头冲他调皮的笑,然后叫他:“大哥。”

这个屋子闹鬼,他麻木的想。闭上眼,朝后倒去。

第二天他向学校递了申请,在旅馆住了一周,房子批下来之后,他就搬到了学校提供的房子里。

新地方带一个小花园,是明楼曾经梦想的家园的样子,可以种点花养点草,早年他跟王天风斗嘴,他说明家养花养牡丹,养草是兰草,王天风听了就不屑一顾的翻个大白眼,样子讨厌极了。

明楼好像又开始了新生活,他已经快要到不惑的年纪了,当他在新家的沙发上坐下的时候,他自暴自弃的想,不去管那些了,太累了,半辈子都过去了,再纠结下去闭了眼都不安宁。

他写信给明台和阿诚说自己搬了家,两人都挺意外,明台除了意外更高兴,比知道明楼交了男朋友还高兴。明楼摇摇头,他一向不知道这个小弟每天脑子里都在琢磨什么。

从社区到学校的路上会途经一家露天咖啡馆,以前阿诚在索邦大学上学的时候两人在这里喝过一段时间下午茶,这么多年没有过来,再次光顾的时候发现老板换了一位,从一个美丽的绿眼睛法国女郎变成了一个大胡子的高卢人,后来相熟了问了才知道当年那位漂亮的老板娘已经嫁给这位煮咖啡一流的咖啡师做了妻子,还有了几个可爱的孩子。

孩子的确很可爱,看起来跟阿诚的孩子差不多大。他的生活每天平淡的犹如白水,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他自己毫无所感的时候发现那两个孩子一个已经开始准备上学了。

他已过了不惑之年了,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也已经顺其自然了,有一天他坐在社区的教堂里看着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平心静气的想,他还爱着阿诚吗?还爱着,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使一直没见面也一直是吗?是的。

以后也会一直是吗?

他叹了口气,恐怕是的。

 

 

他自己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国内却乱成了一锅粥。明台最后一次来信的时候说国家发动了一场运动,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法给大哥寄信了,但是请大哥不要担心,他和阿诚都是以前老上司的嫡系,不会有太大变动。

明楼当时脑袋嗡的一下,他不知道国内发生了什么,但是政治的敏感度他一直都有,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信是的确万万不能再寄了。

他辗转着打了两天的越洋电话,花了不少钱,最后将电话接到了老上司那里。

老上司的声音还是跟以前一样,他不方便说太多,只是叫明楼放心,他把自己折进去也要护着手下的人,明楼相信他,心里稍安了些。

但他没想到,这联系一断,就是十年。

没有联系,虽然得了保证,但他怎么可能完全放心,可是国内的形势又不允许他这时候回去,这时候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祖国,这么远的距离,他着急也没个办法。

心急的无法的时候他就会回到塞尔街的房子里看看,坐一会儿,吃一个楼下面包店里的布列塔尼。后来慢慢他发现这家的慕斯蛋糕跟泡芙也挺好吃的。

有时候来了就是打扫打扫卫生,有时候会把以前的信翻出来看看。有时候兴致来了会跟空气中的阿诚说说话

他发现这样每次来过之后心里就会不那么焦虑,他不想假装阿诚就在他身边,但是距离是手眼不能及的远方,他只能通过做这样的事为自己排解。

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他也从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变成了基督教徒,每周在教堂礼拜的时候都闭着眼虔诚的祈祷,希望上帝保佑他远方的亲人平安。

也许是上帝真的听到了他的祈祷,一天他下课回家,在信箱里看到了久违的信封和邮戳,他看了一眼就老泪纵横。

上面只有两个字:平安。

 

明楼今年六十岁了。他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今天是他的生日,路过咖啡馆的时候老板的小女儿一直咯咯笑着给他唱了一个生日歌,大胡子老板豪爽表示未来一周的咖啡都可以免费请他喝。

明楼笑眯眯的应了,坐着公车到了塞尔街。

塞尔街好像永远都是那样,路边的梧桐树比明楼的岁数还长,他走进那家光顾了半辈子的面包房,买了一个慕斯蛋糕,提着一路哼着京戏上了楼。

他坐在餐桌前,高高兴兴的把蛋糕切好摆好,留声机上放好瓦格纳的音乐,又倒了一杯红酒。

前几天明台写信跟他说明年可能有希望他们全家来法国看他,虽然是明年的事了他也觉得高兴,他现在回国很难,但是也许明台能有什么法子出来。几十年不见了,又要再见了他开心的很。

阿诚则是附了一张一对儿女的照片,女儿的嘴巴长得像阿诚,儿子则只有鼻子长得不像阿诚,尤其是那神态,真的像极了阿诚十多岁时候的样子。明楼眯眼看着,就笑了起来。

他已经有两三年的时间没在这件屋子里见到阿诚了,但这不代表他不再爱他。他已经六十岁了,他只是终于学会了跟自己的内心相处。

不论何时何地,我爱的人永远走在我心里,这样就足够了。

他听着音乐,不时的哼上两句,一盘蛋糕快要见底了,他起身想换张碟片,刚站起来,就听身后门铃响。

他擦了擦手,有点疑惑,基本不会有什么人来敲门的,住这边的都知道这间屋子常年不住人。他一边应了一声,一边走过去开门。

法国的秋天很短,春天也不太长,只是草长莺飞的季节雨水仿佛比秋天要多一些。不下雨的时候晴空万里白云苍狗,偶尔会有清风拂过。

他打开门,楞了许久,最后舒展眉眼,露出了一个微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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