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辣鸡

千灯万盏,我却只有一个月亮。

 

【沈剑秋X一郎】知秋郎 (一发完)

水仙!水仙!水仙!!!【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请慎入,不知道水仙是啥的请百度】

此文是我一早就答应下来写给菠萝的 @吧唧一声菠萝就掉了 ,一不小心就欠了一个月了【望天】

咳,好歹是生出来了嘛,粗长,一发完结一万六千字。

AU向设定,私设众多。OOC到突破天际。是个俗套而温暖的故事。

以下:


  这是一个大猫捡了一只小猫回家一起过日子的故事w

 

沈教授早年是个特工。

——是的,就是你想象的那种,熟练使用各种武器在世界各地秘密的拯救世界,像所有酷炫的特工电影里演过的那样在急速行驶的汽车底下悬挂着拆解炸弹,在直升飞机上跟歹徒殊死搏斗,千钧一发之际打爆对方头目的脑瓜,或者从六楼的天台上顺着外墙水管一路滑下。不同的是,现实生活中可没有一根保证安全的威压吊在腰上,也不像游戏一样随时可以原地复活。

沈剑秋二十一岁入行,在本应该在大学校园里作天作地的年纪拿起枪听命于上级收割性命收集情报。一干就是十一年,到三十二岁,干不动了。

事实上跟他同期的好多特工不是在任务中悄无声息的牺牲,连个墓碑都没有,就是缺胳膊少腿因伤退役,这么多年全须全尾下来的也就只剩这么几个,成了王牌。其实是不是王牌对沈剑秋来说一点都不重要,这份工作对他来说特殊的地方并不在于出生入死,而是需要对国家的绝对信任和热爱,沈剑秋这点肯定的,就是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这么多年他好像只顾着爱国家了,半点儿没想着爱自己。

沈剑秋某一天早上起来,接到了妹妹沈若兰的一个电话,电话里告诉他自己的侄子要过三岁生日,问他要不要来一起吃个便饭为侄子庆生。

沈剑秋去了,席间遇到了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夏冰——已经嫁为他人妇的,怀着孕的夏冰。

其实他当年跟夏冰是正经的和平分手,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来职业培养的,沈剑秋看起来总是十分淡漠,好像什么事都无法让他的情绪有什么大的波动一样。他总是不紧不慢的,说话做事轻飘飘的,有时候在人多的场合你甚至不大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有次他就这么不小心把小妹若兰吓了一跳,半天没回过神的若兰没好气的瞪她哥一眼,说沈剑秋是属猫的,来无影去无踪。

所以后来夏冰跟他说分手,夏冰嫁给了别人,沈剑秋都淡淡的接受了。甚至还送上了祝福。这事儿一点儿没影响他们之间本来的交情。他跟夏冰分手了之后,反倒是沈若兰因为一些琐事跟夏冰熟悉了,几年下来也成了好朋友。

沈剑秋那天坐在餐桌前,对面是一脸幸福的妹妹一家子,左边是一脸母爱光辉的夏冰,他们在讨论孕妇的注意事项小孩以后幼儿园选公立还是私立等等琐事,这是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聚会时候会出现的场景。沈剑秋也参加过挺多次了。但那天,他不知道怎么了,像是在银河系漫游了多少年的反射弧突然回到了脑子里,他想,孑然一人,独来独往,他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无法真正融入别人的欢笑中,自己的世界也像一个有着无形屏障的方寸世界,没有人能进来。

他坐在江边的长椅上,看着满天星河,粼粼江面,远处的高楼大厦的灯一盏盏熄灭又一盏盏亮起,月亮西落太阳东升,一阵寒风吹来,他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掏出手机给上司打了一个电话。

一个人做救世主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他只是突然过够了。

一个月后,世界上少了一个王牌特工,S大多了一个文学系教授。

 

沈剑秋就这么变成了沈教授。

具体是怎么疏通关系的这件事先按下不表,沈剑秋虽然是特殊工作者,但他亲妹子和妹夫可不是,况且正常退役的话有时候还是可以至少得到一份工作方面的推荐信的。总之沈剑秋就表达了一下他想去教书的意愿,沈若兰就风风火火的冲到家来拿走了沈剑秋那一堆曾经为了应付各种任务考下来的证,在外面跑了两周。两周之后,沈剑秋穿着妥帖的西装去报道了。

沈教授的课若是说实话,讲的真是不怎么样。

他新来的头几天还是吸引了诸多学生来听讲的,尤其以满脸通红的多半女生和满脸通红的少半男生为主。原因非常简单,他在做特工的时候使美男计的成功率是整个局里最高的。长得英俊在转了行之后依然是个非常有利的武器,沈教授后知后觉却十分淡定。

但后来吧,沈教授那醇厚的嗓音讲起课来不疾不徐的语速加上略微枯燥的课业内容成功催眠了一波又一波的学生,通常一节课下来还能顽强撑住眼睛不眨的盯着沈教授那令人觉得赏心悦目的侧脸的学生都是寥寥几个的真爱,缺勤率一路像烧着了屁股的炮仗一样一飞上天。

沈教授不管那么多,S大是他曾经还没做特工之前想过要上的学校,他来做教授纯粹就是来发挥退休干部余热来了。学校里的孩子们年轻有活力,内心已经莫名苍老成六十的沈剑秋任性的想沾点儿活泼气儿。

本来沈教授的英俊还只是小范围内公认的帅。他每天戴着一个从若兰那里寻摸来的平光黑框眼镜,将一双迷人至极的眼眸藏在后面,穿的也是简单至极夏天就是白T冬天怎么暖和怎么来,神色淡漠,让人只敢远观。后来有天戏剧社的刘老师排民国话剧,拿着教案从窗外路过的沈教授被刘老师一眼相中那一米八多的身高,拽过来不容分说就给塞了一套军装,沈剑秋一脑门问号的照着他说的把衣服换上了,从更衣室走出来之后整个偌大的排练室静了足足两分钟。

宽肩细腰长腿军靴,领口一丝不苟的系着,眼镜摘下来后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简直顾盼生辉,长长的眼睫一眨就把在场一多半的人的魂儿当时就给眨没了。

有反应快的咔嚓照下来了,照片里那让人窒息的侧颜和禁欲的军人气质帅瞎了多少姑娘的双眼。之后沈教授一跃成为S大历年来最帅的教授,没有之一。

于是凭借有利武器的沈教授虽然讲课还是慢慢吞吞,缺勤率又瞬间像前几天的股市一样一路刹不住闸的跌到了全校最低。其他老师教授们对此表示,不服.....不服也没办法!

在讲台上收拾资料的沈教授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捉摸不定的笑,做老师还是蛮有意思的嘛。

沈剑秋住在S大附近的牡丹小区,是隶属于S大的类似过去家属院的小区,好多S大的教职工都住在这里。是个老小区了,像沈教授这种单身人士可以申请一个一居室作为宿舍。本来他从一线刚退下来的时候若兰非要他搬过去跟他们一家子住,反正房间也够。但是沈剑秋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自己待着,他那特殊的职业习惯一时半会儿可能适应不了有什么活物长时间的跟他待在同一个房间很久,要是因此再干出什么误伤别人的事儿那可就麻烦了。

若兰一开始对这个理由将信将疑,等后来到了沈剑秋住的地方一看她瞬间就爆了,小个子的妹妹气急败坏的叉着腰仰着脖子说沈剑秋你压根就是属猫的还扯什么别的!不想来就直说啦反正我也没有很想跟你一起生活!

沈剑秋脚边的小花猫无辜的喵了一声。

沈剑秋低头跟小猫对视一两秒钟,像是完成了什么莫名的脑电波对接之后,沈剑秋一挽袖子开始给小猫加热牛奶。

从这种角度来说也许若兰说的对,沈剑秋是属猫的,他不能适应屋里有什么活物,除了跟他一样可以悄无声息来无影去无踪的另一物种:猫。

沈剑秋对猫着一物种的耐心仿佛是无限的。他在还是特工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些神气骄傲的毛茸茸的动物,平时休假的时候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坐在阳台看楼下的野猫露出肚皮晒太阳啊,互相抓着挠着在草地上打滚啊,冲来往的人类卖萌求粮食啊,每次沈剑秋都看的津津有味,一看就能看一下午。

他也不光是看,只要他休假在家,楼下固定地点的猫粮就没断过。有次他执行完任务半夜回家,一直胳膊还受着伤,他累的不行了,一屁股做到了路边的花坛边上,喘着粗气想歇会儿。刚坐了一会儿,一只黄白相间的大猫就轻巧的蹭到他身边,好奇的歪头看着他。

沈剑秋和它对视了一会儿,艰难的从怀里摸出了一包行军时候吃的真空包装的牛肉干,他沉默着咬开了包装,和那只蹲坐在他旁边的猫一起分吃了那包美味的食物,坐着看了一个小时的月亮。

他离开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摸了大猫的头,大猫没有拒绝,只是低声喵了一声,像一声安慰的叹息。

沈剑秋那么喜欢猫,如今做了教授,也算是有了正常又安全的工作,当他在新家牡丹小区的花园里第一次看到被抛弃的哀哀叫个不停的花猫时,脑内的天使和恶魔好生打了一番架,最后还是把它抱回了家。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三个月之后,沈若兰敲开哥哥家的门,只见电视机上,沙发上和阳台上分别卧了三只不同花色的大猫,她看着系着围裙准备猫粮的沈剑秋,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剑秋已经捡了三只流浪猫了,抱着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心态他继续往家里捡,于是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他领回了他家的老四。

“沈......沈教授,我,借你的毛巾用用?”

——哦对了,这次捡回家的是个普通话说得十分糟糕的四脚兽,有着一双亮晶晶会下迷魂药似的眼睛和一张长得跟沈教授莫名相似的脸,笑起来眼睛傻乎乎的眯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被雨打湿了的刘海潮潮的贴着白净的额头,看着十分乖觉。

沈教授,曾经的高级特工眯起了眼睛,表情高深莫测了起来。

这么可爱的,长得跟自己还有七分像的少年,难道是哪个邪恶组织得了他的基因组织搞出克隆人了吗?老处男沈教授表示反正不可能是我亲生的儿子。

放在身边观察一段时间吧,还可以跟其他三只做个伴。

蛮好!

 

一郎大名叫龟田一郎,正经是个日本人,他小的时候跟着家人来过中国,后来又回去,那时他其实还很小,却不知怎么就对这片古老的大地非常有执念。于是上了大学之后就考了来中国S大的研究生,操着一口浓重的日语口音的中文,愣头愣脑的就来了。

之所以说他愣头愣脑是因为这孩子不仅中文说的不顺溜,还有点路痴。

然后愣头愣脑的就被偷了。

整个被偷的......怎么说呢,反正是瞬间兜就比脸还干净了,等他发现的时候全身上下只剩下裤袋里还有半包纸巾。

一郎虽然为人比较单纯,但是并不是傻。他操着一口非常不流利的中文在大街上转了一个下午才终于找到了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民警非常同情他的遭遇,并跟他保证肯定给早日破案把他的东西都找回来,一郎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充满崇拜和信任的看着办案的警察叔叔,直把那叔叔看的心里一阵可怜,最后还一起凑了五百块钱给他,要他先找个地方凑合两宿,跟家里联系上。

一郎就攥着手里的五百块,怀着对中国警察的由衷敬意,站在S市的大街上被感动的抽抽鼻子。

然后被寒风吹得连打了两个喷嚏。

于是裤袋里最后的纸巾也被用掉了。

夜幕四合,S市的天气一点儿不比小孩儿的脸好伺候到哪去,说下雨就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牛毛细雨,不大,但是淋在头上还是很不舒服。一郎缩着脖子最后躲到了一个屋檐下,地上放了一个纸箱子,他颇有点委屈的,挨着箱子蹲了下来。

等雨停了在走吧,他想。

白墙黑瓦,一盏亮度不太够的路灯,纸箱子是前几日有一窝小猫被遗弃在了这里附近的小孩子们看着可怜给做了一个窝,后来猫被收养了只剩纸箱在放在这里没来得及被保洁阿姨收走,上面还用五颜六色的蜡笔画了一个十分抽象主义的猫,大晚上的乍一看还有点吓人。

原本用来装猫的纸箱子旁边现在多了个人,想象力其实不怎么丰富的路人沈教授脑子里的弦儿不知怎么就松了一下,真的活像都市志怪小说成真,修炼成精的猫妖化成了人形,无辜的蹲在路边,只等鬼迷心窍的人把他捡回去,一番香艳之后一命呜呼。

沈教授的步伐于是在盯着蹲在屋檐下避雨的青年满脑子跑剧情的时候不自觉慢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原地站了一分钟了。

疑似猫妖的家伙可怜巴巴又充满疑惑的看着他。

这怎么.....长得这么眼熟呢?

沈教授抬手摸了摸鼻子,啊,是跟镜子里自己挺像的。

那应该不是什么精怪吧?要想骗人不是应该长得更.....夸张一点吗?沈剑秋想。

“你,需要什么帮助吗?”沈剑秋一手举着伞,低声询问。

一郎楞了一下,然后猛地站了起来,比比划划的说:“bi......hotel!卧,额,煮的第.....地huang。”

外国友人啊,沈教授抿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换成英文跟对方交流了一番之后,莫名雷锋上身的沈剑秋决定带着这个和自己长得几分相似的男孩儿去附近的酒店旅馆看看。

S大附近有一家如家,若干家专门方便小情侣们开房的那种爱情旅馆。沈剑秋私心不想让这孩子去住那种隔音差又不大安全的地方,就领着往如家走。

沈剑秋撑着一把很男人的伞,之所以说它很男人是因为这伞纯黑色又非常大,即使是遮两个一米八多的男人都不在话下。沈教授把伞拿的稳稳的,时不时跟一郎用英文交流几句话。

一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跟这个在他面前站了半天的长得跟自己还挺像的男人就走了,说起来这异国他乡的他身上连个证明身份的证件都没有要是被卖了都没地方哭,但他凭借着奇妙的小动物般的直觉,就是跟着走了,还一直执着的想跟人家用中文对两句话。

沈剑秋被他的奇怪发音逗得直想乐,他忍着笑问:“你是日本人?”

一郎猛点头。

沈剑秋从英文模式切换成了日文模式,他曾经去日本执行过任务,对日语的常用语言还是能说上几句的。但是一郎抱着来中国学习和生活的念头,十分勤奋好学的想多提升提升自己的中文水平(沈剑秋:早不练好了再来?)。就这么两人说的驴头不对马嘴的一路聊到了最近的酒店。

柜台是个一直低头不停玩儿手里的太鼓达人的小姑娘,沈剑秋瞧着她是个手指头都要飞上天了。已经很有教书育人为人师长的自觉的沈教授轻轻咳了一声,低声询问是否还有空房。

被低音炮震了一下的小姑娘嚼着嘴里的木糖醇抽空抬头看了一眼,一下就对上两张风格不同但杀伤力不分伯仲的俊脸,手下一哆嗦直接miss了好几个。

但在养眼的美男面前太鼓达人的记录已经不算什么了,柜台小妹结巴了一下之后连忙低头查了一下电脑,然后点点头:“有的。”

沈剑秋回过头跟一郎低声解释了一番,一郎听了点点头,从口袋里把之前民警给的五百块钱拿出来放在了柜台上。

柜台小妹甜甜一笑:“身份证?”

沈剑秋一僵。

一郎初来乍到就被偷了个底儿掉,上哪去办身份证明?沈剑秋再善良再雷锋也不可能拿自己身份证去给一个陌生人开房间,尤其是这个陌生人跟自己长得这么像,更尤其他还是个外国人。

沈剑秋不抱希望的回头问:“你有身份证吗?”

一郎果然懵头懵脑的摇摇头,额前半干的刘海跟着左右晃了晃,十分可爱。

沈剑秋叹了口气,抓起台面上的钱,领着一郎重新走进了雨幕中。

半个小时后,两人站在了沈剑秋独居的房子客厅中间。

他也不知道这个捡来的青年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儿,反正他平时捡那几只猫回来的时候都比他有戒心些,都没有这么乖就跟着回来的,大都得美食诱惑外加舒服的顺毛活动结束后猫大爷觉得伺候的不错了才会跟着来。这也算给沈教授的业余爱好增添了新的经验,空手就捡了个人回来。

一郎感受到他的视线,抬头冲他露出一个笑。

还是个挺好看的人。

 

沈剑秋并不是个自恋的人,至少他从来就没觉得自己长得多好看过,事实上他连镜子都不怎么照,有时候出门连个大宝也不涂。一年四季都糙的十分爷们儿。

但他就莫名觉得一郎很好看。

为了照顾家里的几个小祖宗,沈剑秋给客厅中间铺了一块很大的质地很好的地毯,专门供那三只猫睡觉打滚用。不知为何也吸引了一郎,当然也可能是在那块地毯上他可以十分日式的盘腿坐在地上。他就背靠着沙发低头伸着脖子跟面前的电脑较劲,盘着的腿中间睡着一只大花。

电脑的荧光映着一郎清瘦的侧脸,他轻蹙着眉,好像遇到了不太顺利的事,时不时的舌头就从齿间溜出来飞快的舔一下双唇,就显得那双薄厚适中的唇越发红艳了起来,沈剑秋心里不知道怎么,就像被猫爪子挠了,有点痒痒的。

在案子破获和一郎联系家里寄过来的东西到来之前,他都没有地方可以去,沈剑秋就说可以收留他几日。一郎本来是很不好意思的,然而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于是暗自决心以后一定要报答沈剑秋的善心,平时除了借了沈剑秋的电脑跟自己家人和导师联系,就是在家十分自觉的把除了沈剑秋房间之外的地方打扫的十分干净,连蟑螂都灭了两拨。还主动用那五百块钱摸索着跑到附近菜市场跟人用“手语”比划着买菜做晚饭。

于是沈剑秋突然就过上了回家就有灯进门就有饭的幸福家庭生活。

“剑秋,腻回....额,来!”沈剑秋一脚踏进玄关,就听屋里一郎操着还算有点进步的中文跟他打招呼,一郎学中文学的十分认真又刻苦,但凡能逮着沈剑秋有空闲的功夫都要跟他搭上几句茬。可惜这么几天下来,除了沈剑秋的名字叫的字正腔圆十分标准之外,剩下的都进展缓慢。

沈剑秋答应一声,他的家是当初沈若兰帮着装修的,厨房和饭厅是开放式的,从门口一眼就能看过去。此时一郎正系着超市打折满五十送礼品的赠品围裙往外端菜,脚边围着三只跟前跟后的猫,全都仰着头期盼的瞅着他。

要说沈教授自己是吸猫体质的话,那一郎大概本体就是一只猫。家里的那几只原本是野猫的祖宗平时警惕心都很强,一般人别说摸了,看都不给看一眼。上次若兰带着孩子来,这仨猫钻的一个比一个隐蔽,连根毛都不露出来。结果一郎来的第一天,就被突然热情起来的猫们围住了,各种撒娇卖萌往怀里钻,看的沈剑秋内心十分不平衡。

不平衡也没有办法,沈剑秋平时有课去学校,家里就一郎给猫们喂食梳毛挠痒痒,没有几天沈剑秋就发现自己在大侠二侠三侠面前就好像隐形了一样——大侠二侠三侠是三只猫的名字,沈教授早年代号剑侠,就给猫取名叫这个,以后还能无限往后增加。

一郎说他在日本念书的时候假期经常到家附近的一家酒馆打工,炸的一手好天妇罗,拉面也煮的非常好吃。而且这孩子做饭秉承着从饭馆学来的日式强迫症,每道盛满了饭菜的碗碟边缘都干干净净,菜品摆盘讲究,量也不大,看起来精致的让人乍一看都无从下口。可惜沈剑秋对吃的方面并不讲究,早年从事高危职业的缘故,他曾经一度对吃的要求低到只有一点,那就是吃了不会拉肚子死人。所以后来即使有什么珍馐佳肴让他吃到嘴里也如同对牛弹琴,满汉全席到他这里也跟街边麻辣烫没什么两样。

但一郎做的饭很不一样。

他曾有一天没课的时候窝在家里,闲来无事就用特工的技术不着痕迹的观察家中这位新来的房客,一郎对自己身后时时跟着的视线毫无察觉,他做事很有计划性,一天的时间被规规矩矩分成几部分,到了时间就会自动换到下一件事去。他一般下午四点的时候准备做晚饭,沈剑秋就跟着他一起去楼下市场里买菜。

当时一郎已经买了好几天的菜了,他看起来已经轻车熟路了起来,到固定的摊位跟别人比划着价钱,询问好了之后一根一根仔细的挑选要的食材,哪几家买什么菜哪几家买什么肉,他都分的清楚,连一根胡萝卜也要到他觉得新鲜的那家去买。如果头一天决定了要吃些海鲜河鱼之类的,他就会早上起床跟沈剑秋一起出门,赶着早上最新鲜的一波去买。

这么一番认真的采购之后,到了家的一郎就挽着袖子开始做饭了。他低着头仔仔细细的择菜切片,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手边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了。他有条不紊的把精心挑选买回来的食材洗好切好,再起锅烧水,炉火旺盛,热油滋啦滋啦的响,抽油烟机尽忠职守,但饭菜的香味还是慢慢蔓延开来,整个屋子里都是温暖的,是触手可及的美好。

沈剑秋那天坐在餐桌前,在一郎满含期待的目光里夹起一箸炒的脆青的青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他说不来什么形容这种美味和感觉的词汇,咽下去之后只是冲一郎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很好吃。”

一郎就高兴的眼睛都笑的眯起来,把桌上炸的酥脆的天妇罗推到沈剑秋面前,用夹着英文日语的蹩脚中文跟沈剑秋说这是他最拿手的手艺,一定要多吃点。

面前是热气腾腾满含着心意的美食,明亮的白炽灯下身边坐着一个温暖的让人想忍不住靠近的大男孩儿,餐桌下大侠二侠三侠埋头苦吃食盆里一郎专门给猫做的不含油盐调料的鱼肉羹,吃的高兴了尾巴一扫就扫到沈剑秋的脚脖子。

已经三十好几的大龄单身汉沈剑秋沈教授,在这样充满烟火气的饭桌前,隔着袅袅的热气看着一郎柔和的眉眼,头一次模糊的体会到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感。

就像心尖被谁不轻不重的揪了一把,他捂着胸口回想起若兰一家和夏冰他们说起家人时眼角眉梢的那种温柔爱意,不经意的一转头,发现自己脸上竟然也有了那种似曾相识的神情。

大约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就是这样的吧。

他看着一郎,唇边扬起一抹浅笑。

 

一郎觉得沈剑秋是个特别温柔的大好人。

当然这话要是让沈剑秋的那些个曾经的同事或者对付过的犯罪分子来说,一郎说这话大概是需要被鉴定下是否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了。不过哪怕就是现在为人师表每天端着一副教授架子去上课的沈剑秋,要是叫那些花痴的女学生们评价,大概也只能得个“禁欲系美男”和“不爱多说话的稳重帅大叔”之类的话。

反正觉得他是个温柔的好人之类的,也就只有从小黏在他身边长大的沈若兰和他的前未婚妻夏冰能琢磨出来一二。

一郎被沈剑秋带回家的那天,外面下着雨,在屋檐下蹲着避雨的一郎还是免不了被雨淋到。到家之后沈剑秋给他指了指浴室的位置,然后自己一头扎进了卧室。一郎哆哆嗦嗦的站在热水下面,轻轻舒了一口气,好歹这一晚上能有个地方睡觉,说不定还能借这位好心的沈先生的电脑赶紧和家人联系上,补办一些手续。

他正想着,隔着水声就听外面沈剑秋轻轻敲了敲浴室的门,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一郎听也没听得清,还好他手脚利索洗澡也洗得快,就关了水开了一道门缝向外看。

门口已经没有沈剑秋人了,只有一摞干净的衣服放在门口柜子上,最上面是一块浴巾,手一摸上去发现竟然被烘得热热的。

一郎穿好沈剑秋找来的衣服——连标签都没拆的一套蓝色优衣库居家服,还好一郎和沈剑秋不止是长得相像,身材也错不了几分。他身高和沈剑秋相仿,但比沈剑秋单薄几分,那衣服穿在身上咣咣荡荡的。他顺着一路开着的壁灯走到客厅,只见沈剑秋也已经换好了一套居家服,弯腰正往三个猫食盆里倒猫粮,三只不同花色的梨花猫凑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蹲着,偶尔有一只想往前凑一凑,就被他用特别温柔的动作挡了回去,一遍又一遍,很有耐心。听见他走过来的动静,三猫一人一齐转头看他,动作一致,颇为有趣。

他朝他们笑笑,有点局促的攥紧了袖口,朝沈剑秋鞠了一躬。

沈剑秋连忙站了起来,他领着一郎走到饭厅,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然后自己转进厨房折腾了一会儿,端了一个装得满满的青花浅口大碗出来。

一碗杂烩面。

没办法,沈剑秋常年不在家里开伙,冰箱里的储备粮都还是若兰每次过来给放的。沈剑秋就是偶尔做教案到晚上饿了自己煮点宵夜吃。不过他的宵夜通常也就是煮一碗清水面,偶尔卧两个鸡蛋。

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一郎饿了许久吃不饱,沈剑秋把冰箱里能煮的东西全放了个遍,细细白白的面条上卧着两个鸡蛋,一把青菜,筷子一翻搅,底下浮上来几片红红的火腿和笋片。吃起来倒也算鲜香爽口,一整天都没怎么正经吃东西的一郎三两下就把脸埋进了碗里,吃的热火朝天。

沈剑秋见状按了按他的手臂,示意他慢点吃,然后又把厨房灶台上的锅整个端过来,继续把那个大海碗给添的满满的。

那天一郎吃的肚皮滚圆,沈剑秋给他在客房收拾出了一张干净的床,上面铺着印着向日葵的床单被罩,临睡前一郎凑到沈剑秋面前,认认真真的学了他的名字的叫法。

“剑秋。”一郎说的十分标准,他看着沈剑秋乌黑的眼眸,叫的很认真。

然后他就看到一直神色淡漠的沈先生的眼底,犹如一滴墨汁乍然入水,晕开层层笑意,眉如山峰眼似水,就像他一直迷恋的中国水墨画。

他看的有些呆了,沈剑秋冲他点点头,嘱咐了一句早点休息,就走了出去,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那天晚上一郎躺在有淡淡金盏花香气的枕头被子里,眼前莫名又出现了那一双含笑的眼,他反射弧巨长的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俩小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的缘故,一直到很晚才睡着。

但他做了一个有着金盏花香气的好梦。

 

国际快递要些时日,等一郎的所有手续全都补办齐全之后他已经在沈剑秋这里住的快有小一个月了。一郎白天晚上的跟在沈剑秋后面不屈不挠的练习中文,总算是在临走的时候能磕磕绊绊的说些日常用语了。

一郎在学校申请有宿舍,沈剑秋也知道。他抽了一天周末的下午陪着一郎一起出去逛街,把在学校住的日常用品都买齐了,两人长得相像,乍一看想一对容貌同样出色的双胞胎,只是气质不同,一郎可爱,笑起来带着几分成年人身上难得的天真孩子气,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沈剑秋儒雅,神色总是淡淡的,走在一郎身旁付钱提建议。

两人大包小包的拎回家。累的不行。沈剑秋就说请他到外面吃饭,一郎连忙蹦起来说要吃饭也是他来请,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沈剑秋脸色一沉:“你把我这里当做旅馆吗?”

一郎睁大眼:“没,没有。可是......”

“没有可是。”仗着一郎此时说话还不那么利索。沈剑秋把一郎的手按回口袋里,然后拖着就出了门。

沈剑秋几天前就在琢磨,又问了几个喜欢吃怀石料理的同事,最后在若兰的建议下选了一家S市有名的日式料理店,据说这家店里的日料十分正宗。不过价格也很昂贵,好在沈教授早年攒了些家底,自认为以后一郎就算是天天要来吃也请的起。

日式料理店的隔间小而精致,沈剑秋提前三天预约了一个好位置,从窗户往外看正好能看到这座繁华都市的绚丽夜景。可惜对于一郎来说还是吃的比较有吸引力,他听沈剑秋说这里的日料好吃,有心学习学习,以后还能接着做给沈剑秋吃。

菜单上的菜品确实琳琅满目,价格不菲。一郎看了一会儿面带犹豫。他自认已经花了沈剑秋好多钱了,这里的价格实在有些不厚道,便有些为难的拿眼睛直瞅着对面的沈剑秋。

沈剑秋被他那黑白分明水汪汪的眼睛看的有点把持不住,他干咳一声,身体前倾轻声道:“你不用多顾虑,想吃什么就点。我妹妹送了我几张代金券,要吃够多少钱才能用的。你就点吧。”

一郎不疑有他,这才放下心来,对着一旁等候的服务员轻轻在菜单上点了点。然后又把菜单递回给沈剑秋。捧起桌上的茶杯,乖乖的喝了一大口。

沈剑秋来回翻了两眼,就干脆要服务生把一郎没点的几个推荐招牌菜各上一份,反正日料的分量少,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还不知道够不够吃。服务生收了菜单,用发音奇怪的日语向两人说了句请稍后,便退了出去。

一郎被那句说的不着四六的日语砸的有点蒙,他绝望的看着沈剑秋,眉毛都塌成了可怜兮兮的八字:“剑秋,我说重,中文,也四这页吗?”

沈剑秋忍俊不禁,不想打击他又不想随便哄他,便只低头去笑。

一郎看他样子便知道答案了。他丧气的垂下头,叹了口气,可见沈剑秋憋笑憋的正欢,也忍不住有些羞赧的笑了起来。

两人吃吃的乐了一会儿,沈剑秋清了清嗓子,道:“不说笑了,你明天就要搬走,你知道我就是S大授课的教授,只不过不是你所报的专业的。你手机里有我的电话,也知道家在哪里,有事情千万不要客气,一定来找我。”

一郎点点头:“我会经常来拜访你的,我想大虾。”

沈剑秋挑眉:“只想大侠?二侠和三侠呢?”我呢?

一郎展颜一笑:“都想。”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剑秋你。”

沈剑秋抿唇,眼睛深深的看着一郎:“我也会想你的。”

一郎咧嘴笑的见牙不见眼,一口白牙晃得人眼晕。

服务生推门进来上菜,一郎点了几个寿司和刺身,准备的比较快就先上了。他凑过去看了看,还挺新鲜的,就高兴了几分,又闻了闻边上放着的芥末和酱油,更开心了。

沈剑秋对芥末敬而远之,他对一切刺激性的食物都不是很喜欢。他觉得这些东西会掩盖东西本身的特质,并不是最真实的。加上他也不是很喜欢吃生食,尤其是刺身这种东西,他内心总觉得口感怪异。

他心里一阵如何的翻江倒海姑且不论,一郎吃的很是开心,金枪鱼刺身蘸着适量的调料一口放进嘴里就是一种享受,他连着吃了两块之后见沈剑秋只是略略动了动筷子,以为他不知道这个要怎样才好吃,便不假思索的夹起一块蘸好芥末和酱油,伸长胳膊递到了沈剑秋嘴边。

沈剑秋一僵,但他看着一郎期待的目光,便硬着头皮张开了嘴。

一郎一笑,正要缩回去的时候筷子头被沈剑秋不小心咬住了,他一愣,又往回缩了缩,才把筷子抽回来。

沈剑秋被芥末味道冲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都呛出了泪花。一郎恶作剧般偷笑两声,又夹起一块刺身,送到嘴边时忽然想起了刚才咬住筷子的沈剑秋的嘴唇,他一滞,又看了沈剑秋一眼,发现沈剑秋还在被芥末淹没的苦海中,又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一顿饭两人吃的很高兴,一郎有点吃撑了,就一起慢慢溜达着回家。夜色深沉,沈剑秋想起第一天相遇时带一郎回家的情景,心里软了一片,他抬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一郎柔软的头发,家里好不容易捡回了老四,又要自己独立去生活了。唉。

一郎也偏头看着沈剑秋,他想起自己刚来时那块特意被烘热的毛巾,又想起那碗把整个冰箱和储物柜都翻空了才煮出来的面,沈先生虽然是个好人,但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以后可如何是好?

还有家里的花猫三只,猫粮的营养有时候还是不均衡,更何况它们以前都是野猫,还是要经常特意煮些带肉的加餐才行。

这么想着,本来就舍不得的别离更加让人难放手了,可是住在别人家里已经很添麻烦了,沈先生是个好人,不应该让他再为难。

沈剑秋可不为难,他巴不得一郎能永远住下去一辈子别走,问题是这孩子看起来外柔内刚,要是其实根本没那心思,以后见面再尴尬,就得不偿失了。没怎么谈过恋爱的沈教授纸上谈兵的认为追人还是得讲究温水煮青蛙,要慢慢来。

可是明天一走,以后再回家就见不到小孩儿温暖的笑脸了,他轻轻叹口气,在那盏初次相遇的路灯下,倾身抱住了一郎。

“要多保重。”他说。

一郎把头搁在他肩膀上,蹭着衣服点点头。

 

整个房间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好像是从原来正常的世界里又一下子回到了沈剑秋的真空世界。

他独自站在空空的客厅中间,这样想。

周一早上没有课,他管若兰借了车子特意送一郎去学校,其实从小区到学校北门没有多远,但沈剑秋把家里能给他在寝室里用的东西都拿上了,又绕了一个大圈开到了离宿舍区比较近的南门,提着大兜小包的把一郎送到了寝室楼下。

“我就不上去了,这个时间说不定你的室友有在寝室里没出门的。有事打我电话。”

“恩。”一郎脑袋瓜点一点,露出一口白牙朝沈剑秋笑咪咪的:“剑秋再见。”

沈剑秋轻轻颔首,转身朝车子的方向走,走了几步他回头,一郎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沈剑秋朝他挥挥手,示意他上楼去,一郎就只是笑。

他便又往前走,到车子前面的时候,一郎的身影已经很小了,但还在那里。

已经忍了一上午的沈教授远远的凝望着一郎电线杆子一样杵在楼下的身影,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端的四平八稳的一张俊脸垮了八分下来。

唉。

回家的路上沈剑秋照例去了一趟超市,屯了一些速食食品到冰箱里,他打开冰箱门一看,发现最底下的塑料抽屉里整整齐齐的放着几个玻璃饭盒,摞的整整齐齐,最上面的盒子上面有一张便利贴。

一郎的中文只是勉强到可以听懂也会说大部分日常用语,虽然发音奇怪了点。但写字还是更差了一截,还好他家乡是日本,有些中文字是相通的,他就连写带拼的留了这么一张字条。只是即便这样那上面的拼音简笔画和错别字还是冲的沈教授两眼一黑,他颇有些苦笑不得的仔细读了好几遍。

“剑秋,内jang和腌萝卜(此处萝卜是简笔画),qing一定好好吃fan。一郎”

剑秋两字,写的一笔一划,比那一郎二字都工整些。沈剑秋看着,面上浮出微笑来,耳畔仿佛又响起他刚被捡回来时跟在沈剑秋身后,一遍一遍的纠正自己的发音,一遍一遍的喊他:

“剑秋。”

沈剑秋把那便签纸贴到冰箱上,用透明胶带仔细封的严严实实,避免自家那几只身手矫健的猫误伤。他伸手在那字上摸了摸,又叹了口气。

好像感觉胸口更堵了。

说来也奇怪,S大虽然校区挺大,但也就是那么大,沈剑秋每天下了课在校园里操场边食堂门口瞎晃悠了好长时间,就是没一次遇到一郎的,倒是食堂的饭连着吃了几天,油大口重,吃的胃里难受了好几天。

半夜躺在床上揉着胃的沈教授恨恨的想,下次再也不要随便捡猫回来了!再捡就再也不要送回去,看看,不过就是多了一个人又少了一个人而已,破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不管沈剑秋再怎么别扭难受非要制造偶遇却连个短信都吝惜发过去,家里的三只花猫倒是适应的非常良好,该吃吃该喝喝,就是没了一郎的特别加餐,二侠看着好像瘦了些。沈剑秋闷头往食盆里倒猫粮的时候想了想,往二侠的盆里多倒了一点。

要不明天换个牌子的猫粮?沈剑秋看着三只埋头苦吃的猫脑袋,心想。

哼,你们倒是吃的开心,都不想念之前的加餐小黄鱼吗?

还有.....给你们做小黄鱼的人啊。

 

一郎很忙。

特别忙。

他那一摊留学生的东西丢了又补办,很多东西都要重新弄。再加上他觉得自己的中文水平还是不好,怕正式上课的时候掉链子,就跟寝室的另一个也是今年过来的法国男孩莱昂临时结成了学习中文小组,天天起早贪黑的补习中文,剩下的时间就忙着准备课题资料和跟导师沟通。

寝室一共四个人,留学生宿舍楼是学校里最老的那一批建筑,三楼以下的墙体外面还攀着一墙的爬山虎,有时候窗户打开,就会看到已经变红的爬山虎枝叶悄悄伸进来一个头,常常引得另一个意大利的室友对着窗户朗诵诗歌。不过一般他朗诵不了两句,就会被板着脸的德国室友暴打一顿,再把窗户关紧。

一郎因为丢东西的缘故,来的比他们三个都晚,互相认识以后才知道意大利室友丹特和德国室友克里斯托弗是老朋友了,确切的说是认识了很久的“宿敌”,据说是丹特大学时候抢过克里斯的女朋友,克里斯就对这个风流的家伙一直记恨到现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不过有次一郎在床上睡午觉,醒来低头捞手机充电线的时候却看到克里斯趴在桌上睡觉,而丹特在后面轻轻的给他盖上了一件棉外套。

丹特盖好之后又站着看了克里斯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然后蹑手蹑脚的拿了书准备出门,他一抬头发现一郎正睁圆了眼睛呆呆的看着他,于是无声的笑了笑,冲他眨了眨眼,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一郎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丹特带上门出去了。

一手还捞着数据线的一郎慢慢趟回床上,他咂摸了一下,忽然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丹特会抢克里斯的女朋友。

不过他并不是个爱八卦的人,这件事他知道了就知道了,也没跟谁提起过,眼睛一闭一睁照样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他也不做别的,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机看。

他很想念沈剑秋,但又不敢联系他。

一郎刚到寝室的头三天,平均每天只睡了三个小时。

他睡不着。

他已经习惯了那个充满了沈剑秋气息的单人床,上面铺的床单被罩用的是一样的洗衣液,他曾趁沈剑秋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的趴到沈剑秋的被子上闻过,一样的金盏花,是春天的味道。

他习惯了沈剑秋家里地上铺的大大的羊毛毯,他伸直了身子能在上面打三个滚;他习惯了沈剑秋家的厨房,从左到右依次挂着平底锅炒菜锅不锈钢小锅;他习惯了沈剑秋借给他的笔记本电脑,沈剑秋总是会把状态栏放在右边一竖条,第一次用的时候一郎花了十分钟才适应过来;他习惯了沈剑秋家的卫生间,洗漱台面前的镜子边上左边是沈剑秋的牙刷牙杯,右边是他的牙刷牙杯;他习惯了沈剑秋每天定点回家时候的脚步声,还没有进门他就能听得出,然后一阵钥匙哗啦哗啦的声音,沈剑秋就会拎着包,手上有时候会拎着楼下市场里的小吃,慢吞吞的朝屋里喊:“我回来了。”

他已经习惯了沈剑秋的房子,沈剑秋的家,和沈剑秋本人。

他想起沈教授暗沉如夜的眼眸,偶尔会有星子坠落。

他叹口气,趴在了桌上,盯着自己的手机忧郁成了一朵下雨天里的蘑菇。

“一郎,干嘛呢?”丹特走过来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一郎摇头,含糊不清的答:“没干嘛......”

丹特轻笑两声,凑到一郎耳边:“看你心情很不好的样子,要不要一起出去转转?”

一郎本想拒绝,丹特又道:“莱昂也会去啦,不远的,就在北门口出去一转弯。”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跟室友一起出去玩过,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二十分钟后,他后悔了。

照明十分省钱的酒吧角落里,莱昂坐在几个女生中间,满脸潮红的朝一郎和丹特奋力挥手,看起来兴奋的好像一只即将被点燃的窜天猴。

一郎木着脸,被大笑着的丹特强行推了过去。

 

沈剑秋今天上班,手里拎了一个便当包。

这可让素来八卦少有的教授办公室炸了一下锅,沈剑秋作为S大公认的最帅教授,从来都是面瘫着脸来往于学校和家之间,从来也没见他跟谁走的近过,之前物理系的颜老师冲他明示暗示了好几回他都跟瞎了一样怎么也看不到,同一个办公室的另几个教授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猜沈剑秋估计已经有对象了。

结果今天这一猜测的证据就摆在眼前,便当包上还印着起司猫,哪个大男人会用这么可爱的便当包?

答:沈剑秋的妹夫。

沈若兰周末的时候抱着孩子来串门,顺便带了一大盒红烧排骨。沈若兰的红烧排骨技法深得他们那走的早的亲娘的手艺真传,做出来的排骨香嫩入味,甜咸适宜,排骨炖的骨肉分离,轻轻拿筷子一戳肉就酥酥烂烂的分开了,当年沈若兰就是凭着这么一手好厨艺把她那挑剔的婆婆给征服了的。不过她也不常做这个,说是惊喜太多次就没有惊喜了,以前也就沈剑秋偶尔回来或者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做,每次她做,都要沈剑秋打包拿回去吃。

到现在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次沈若兰走的匆忙,把他老公平时带饭用的便当包带过来了。

“正好,你可以带饭到学校去吃啊,我做的可比那食堂的好吃多了。你先用着,我下周再过来拿。”沈若兰道。

沈剑秋觉得有道理,周二的时候就随便煮了点别的菜,一起装了拎着到办公室当午饭。

下午课只有一节,下课的时候才三点。沈教授在办公室改了会儿学生的论文,被里面某些一塌糊涂的论据弄得脑仁疼,他批了一会儿就不想弄了,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S大北门口开了一溜的门面店,都是为了S大里的学生和附近住着的老师们服务的,什么都有,酒吧咖啡馆茶馆沙龙,一个不少。他拎着便当包一路走得不紧不慢,今天天气还挺好。

但很快,他整个人都在原地凝固了一瞬。

那个让沈剑秋日思夜想,天天憋着想偶遇却怎么也遇不上,两个星期了连个电话短信都没有的小混蛋龟田一郎,此时正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上,而他的对面,是个长发飘飘的姑娘!

呵呵。

沈剑秋整个人进入了曾经的工作状态,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悄无声息又快速的朝目标方向靠近。

这很明显是个约会。

那女孩儿脸上的妆容十分精致,她似乎有点紧张,一直不停的撩头发绞手指,小动作不断,却又一直用眼睛偷偷瞄对面的一郎,每瞄一眼脸上的红晕便加深一分,面前的咖啡一口却都没有动。

哼。沈剑秋冷笑。

一郎端着咖啡杯,咕咚咕咚一口没停,三两下口喝完了一杯,然后就坐着听对面的女孩说话,不时点头或者摇头。

嗯。沈剑秋的表情缓和了些。

女孩儿红着脸低头说了一句话。

沈剑秋会读唇语,那女孩儿说的是:能不能以后经常见面出来坐坐?

沈剑秋的牙咬紧了。

一郎摇了摇头,然后站起来朝女孩鞠了一躬,到前台结了账,然后落荒而逃一般的推门走了出来。

门口站着一座门神一样的沈剑秋。

一郎吓了一跳,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之后整个人高兴的都要跳起来一般,他大喊一声:“剑秋?”

沈剑秋抿了抿唇,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一郎看沈剑秋表情不太对,就有点惴惴的,他小心的探了探脑袋:“剑秋?你怎么了?”

沈剑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皮笑肉不笑的朝一郎咧咧嘴,阴阳怪气的说:“看来你中文进步的神速啊。”

“啊?”一郎满脸问号。

“都可以跟女孩子出来约会了。”沈剑秋说。

一郎就是个傻子,这时候也能看出沈剑秋不高兴了,但他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还有这哪算什么约会,还不都是丹特那家伙害的!

他有点委屈的低下头,一眼看到了沈剑秋手上拿着的便当包。

他可没在沈剑秋家里见过这样的便当包,之前他想让沈剑秋带饭到学校,但沈剑秋推说太麻烦了还要多准备很多东西,家里也没有现成的可以带饭的东西。就作罢了。

不会是......这段时间,沈剑秋认识了新的什么人吧?还是......

这么一想,一郎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他没好气的抬头瞪了沈剑秋一眼。

沈剑秋被他这么一瞪,倒想起以前他每次挑食不想吃配菜的时候,一郎就是这样的小眼神,特别动人,他心里顿时就软成了一团任人搓扁的面团,什么气也没有了。

他伸手抓住一郎垂在身侧的手,什么话也没说,往兜里一揣就往前走。

一郎也什么都没问,他在后面盯着沈剑秋脖颈见的发茬,五指悄悄翻了个个儿,挠了一下沈剑秋的掌心。

沈剑秋头也没回,大手一使劲握的更紧了。

一郎被他握的有点疼,又想笑,就在后面偷偷的一咧嘴。

 

一开门,一郎的脚刚迈进去,大侠二侠三侠顿时跟见了亲人一样喵喵叫着就扑了上来,围着一郎的脚边团团乱转,直绕的他迈不了步子。

一郎的拖鞋还放在老地方。

他弯腰换好鞋,又挨个摸过三只猫的头顶脖子,伺候过猫大爷们后,才又慢慢走进去。

沈剑秋在厨房放东西,他脱下外套撂到沙发上,问一郎:“饿不饿?”

一郎点头。

沈剑秋就又扎回了厨房。

半个小时后,一碗熟悉的,热腾腾的杂烩面装着同样熟悉的青花浅口大碗,颤颤巍巍的被端出来了。

第一天捡一郎回来的夜里,沈剑秋煮的就是这碗面。

不过这次他也有点饿了,面里还多了若兰的秘制排骨,沈剑秋搅了搅自己的那碗:“里面放了若兰做的排骨,她前天给我送的。你尝尝。”

一郎依言吃了一口,被烫的吐了吐舌头。然后用力闭了一下眼,朝沈剑秋拼命点头:“好,好吃!”

沈剑秋笑笑,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一郎。

两人埋头吃了一会儿面,沈剑秋冷不丁问:“今天那姑娘是什么人啊?”

一郎呛了一口,他莫名的有点不敢看沈剑秋的脸,就低头道:“是室友介绍认识的,不过我不喜欢她。”

沈剑秋满意的点点头,接了一句:“嗯,看来你的中文是进步很大。”

一郎不知道为什么,这句驴头不对马嘴接话他竟然听懂了。

一顿面吃完,两人都热的满头大汗,一郎照例习惯性的起来收拾碗,端好了朝厨房走去。

正对着厨房门的就是沈剑秋家那台对开门的大冰箱,银灰色的,擦的一尘不染。而与一郎上次看到它时不同的地方在于,那本该如镜面般冰箱门上,多了一个东西。

一郎凑过去一看,发现是自己写的,留给沈剑秋要他好好吃饭的便利贴,此时正被人用透明胶带一层层小心的封在冰箱门上,好像生怕损坏丢失,又想日日都能看到。

他傻傻的看着自己不忍直视的字,半天没动。

沈剑秋慢慢蹭过来,贴着一郎的背后站定,轻咳了一声。

一郎转过身,看着他。

沈剑秋用两只手贴住一郎还端着碗的手背,他掌心火热,此时不知为何还出了一层薄汗。

“要不,你搬回来吧。”沈剑秋说。

“我想跟你一起过日子。”

一郎像是被人点了定穴,他微微张着嘴,傻愣愣的看着沈剑秋,好像连话也不会说了。

沈剑秋轻笑,他凑过去,吻了吻一郎的嘴角:

“过一辈子。”

END.




  81 17
评论(17)
热度(81)

© 普通辣鸡 | Powered by LOFTER